马一凤进了石屋之后,惊魂略定,登时想起了儿子落入盗众之手,不知此刻是死是活。她虽是著名拳师之女,自幼便随父闯荡江湖,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险,但母子情深,不由得珠泪盈眶。她伸袖拭了拭眼泪,向程灵素道:“妹子,你和我素不相识,何以犯险相救?” 这一问也真该问,要知来劫镖的这些大盗个个武艺高强,人数又众,便是她父亲神拳无敌马行空亲自遇上了,也决计抵敌不住。这两人无亲无故,居然将这桩事揽在自己身上,岂不是白白赔了性命?至于胡斐自称“神拳有敌牛耕田”,她自然知道是戏弄群盗之言。她父亲的武功是祖父所传,并无同门兄弟。 程灵素微微一笑,指着胡斐的背说道:“你不认得他么?他却认得你呢。”胡斐正从石屋的窗孔中向外张望,听到程灵素之言,回头一笑,随即转身伸手,从窗孔中接了一枝钢镖、一枝甩手箭进来,抛在地下,说道:“咱们没带暗器,只好借用敌人的了。一、二、三、四……五、六……这里南边共是九人。”他转到另一边窗孔中张望,说道:“一、二、三……这北边是七人,可惜东西两面瞧不见。”回头向屋中一望,见屋角砌着一只石灶,心念一动,拿下了灶上的铁锅,右手握住锅耳,左手拿了锅盖,突然从窗孔中探身出去,向东瞧了一会,又向西瞧了一会。这么一来,他上半身尽已露在敌人暗器的袭击之下,但那铁锅和锅盖便似两面盾牌,护住了左右。只听得叮叮当当、的的笃笃一阵响亮,胡斐缩身进窗,哈哈大笑。只见锅盖上钉着四五件暗器,铁锅中却又抄着五六件,什么铁莲子、袖箭、飞锥、丧门钉等都有,那锅口已缺了一大块,却是给一块飞蝗石打缺了的。 胡斐说道:“前后左右,一共是二十一人。我没瞧见徐兄和两个孩子,推想起来,尚有二人分身对付徐兄,有两人抱着孩子,对方共是二十五人了。”程灵素道:“二十五人若是平庸之辈,自然不足为患,可是这一批……”胡斐道:“二妹,你可知那使雷震挡的是什么来头?” 程灵素道:“师父曾说起过有这么一种外门兵器,说擅使雷震挡的,都是塞北白家堡的一派,但那使宝剑的这家伙,他剑术明明是浙东的祁家剑。一个是塞北,一个是浙东,嗯,大哥,你听出了他们的口音么?” 马一凤接口道:“是啊,有的是广东口音,还有湖南湖北的,也有山东山西的。”程灵素道:“天下决没这么一群盗伙,会合了四面八方的这许多好手,却来抢劫区区九千两银子。”马一凤听到“区区九千两银子”一句话,脸上微微一红。飞马镖局开设以来,的确从来没承保过这样一枝小镖。 胡斐道:“为今之计,须得先查明敌人的来意,到底是冲着咱兄妹而来呢,还是冲着马姑娘而来。”他初时见了敌人这般声势,只道定是田归农一路,但盗伙的所作所为,却处处针对着徐铮、马一凤夫妇,显然又与苗人凤、田归农一事无关。马一凤道:“那自然是为了对付飞马镖局。这位大哥贵姓?请恕小妹眼拙。”胡斐伸手撕下唇上粘着的胡子,笑道:“马姑娘,你不认得我了么?” 马一凤望着他那张壮健之中微带稚气的脸,看来年纪甚轻,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他。胡斐笑道:“商少爷,我请你去放了阿斐,别再难为他了。”马一凤一怔,樱口微张,却无话说。胡斐又道:“阿斐给你吊着,多可怜呢,你先去放了他,我再给你握一回,好不好?” 原来当年胡斐在商家堡给商宝震吊打,极是惨酷,马一凤瞧得不忍,恳求商宝震释放。商宝震对她有情,虽然恼恨胡斐,却也允其所请,但要握一握她的手掌为酬,马一凤也就答应。虽然其时胡斐已经自脱捆缚,但马一凤为他求情之言却句句听得明白,当时小小的心灵之中便存着一份深深的感激,而且这份感激直到此刻,仍是丝毫没有消减半分。 为了报答当年那两句求情之言,胡斐便是要送了自己性命,也是甘死不辞。今日身处险地,他心中反而高兴,因为当年他受苦最深之时,曾有一位姑娘出言为他求情,到这时候,他竟能在她危难之中,来尽心报答。 马一凤听了那两句话,飞霞扑面,叫道:“啊,你是阿斐,商家堡中的阿斐!”顿了一顿,又道:“你是胡大侠胡一刀之子胡斐胡兄弟。”胡斐微笑着点了点头,但听她提到父亲的名字,又想起了幼年之事,心中不禁一酸。马一凤道:“胡兄弟,你……你……须得救我那两个孩子。”胡斐道:“小弟自当竭力。”略一侧身,道:“这是小弟的结义妹子,程灵素程姑娘。”马一凤刚叫了一声“程姑娘”,突然砰的一声大响,石屋的板门被什么巨物一撞,屋顶泥灰扑簌簌直落。好在这板门甚是坚厚,那门闩又极粗重,没给撞开。 胡斐在窗孔中向外一张,见四个大盗骑在马上,用绳索拖了一段树干,远远驰来,奔到离门丈许之处,四人同时放手一送,那树干便砰的一声,又撞在那门上。胡斐心想:“这大门若是给撞开了,盗众一拥而入,那可抵挡不住。”当下手中暗扣一枚丧门钉,一枝甩手箭,待那四名大盗纵马远去后回头又来,大声喝道:“手下留情处,马死人不死。” 眼看四骑马奔到五六丈开外,右手扬了两扬,两枚暗器电射而出,呼呼两响,分别钉入当先两匹马的顶门正中。两匹马叫也没叫一声,立时倒毙。马背上的两名大盗翻滚下鞍。后面两乘马给树干一绊,跟着摔倒。马上乘客武功不弱,轻飘飘的纵身而起,居然没给压着。 旁观的盗众齐声惊呼,奔上察看,只见两枚暗器深入马脑,射入处只余一孔,连箭尾也没留在外面,这一副手劲,当真是罕见罕闻。群盗个个都是好手,如何不知这确是胡斐手下留情,这两件暗器只要打中头胸腹任何一处,哪里还有命在?群盗一愕之下,唿哨连连,退到了数十丈之外,直至胡斐暗器决计打不到的处所,这才聚在一起,低声商议。 适才出其不意的忽发暗器,如果对准了人身,群盗中至少也得死伤三四人,相应之下,局势当可缓和,但胡斐不明对方来历,不愿贸然杀伤人命,以至结下了不可解的深仇,何况马一凤二子落入敌手,徐铮下落不明,双方若能善罢,自是上策。 群盗一退,胡斐回过身来,见那板门已给撞出了一条大裂缝,心想再撞得二下,那便无法阻敌攻入了。 马一凤道:“胡兄弟,程家妹子,你们说怎么办?”胡斐皱眉道:“这些盗伙你一个也不认识么?”马一凤摇头道:“不识。”胡斐道:“若说是令尊当年结下的仇家,他们言语之中,对令尊却甚是敬重。如果有意和你为难,因而掳去两个孩子,一来你一个人也不识,二来他们对你并无一言半句不敬之言。对徐大哥嘛,他们确是大为无礼,但要和徐大哥过不去,可不用这般兴师动众啊。”马一凤说道:“你说得不错。盗众之中,任令哪一个的武功,都能胜过我师哥。只要有一两人出马,便已足够了。”胡斐点头道:“事情固是诡异,但马姑娘也不须太过担心,瞧他们的作为,尚无伤人之意,倒似在跟徐大哥开玩笑似的。”马一凤想到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”这些话,脸上又是一红。 两人在这边商议,程灵素已慰抚了石屋中的老妇,在铁锅中煮起饭来。三人饱餐了一顿,从窗孔中望将出去,但见群盗来去忙碌,不知在干些什么,因被树木挡住了,瞧不清他们的行动。 程灵素和胡斐两个都是极聪明极机伶之人,但今日遇上这件事,直是难以索解,两人低声商议了一阵,程灵素说道:“这事跟义堂镇上的胡大财主可有干连么?”胡斐道:“我是一点也不知道。”他顿了一顿,道:“与其老是闷在葫芦之中,还不如现出真面目来,倘若两事有什么干连,局势必有变更。”程灵素点了点头,两人走到门边,打开了大门。 群盗见有人出来,怕他们突围,十余乘马四下散开,逼近屋前。胡斐叫道:“各位倘是冲着我姓胡的而来,我胡斐和义妹程灵素便在此处,不须牵连旁人!”说着啪的一声,把烟管一折两段,将脸上装成小老头儿的化装尽数抹去。程灵素也摘下了小帽,散开青丝,露出女孩儿家的面目。 群盗脸上均现惊异之色,万没想到胡斐武功如此了得,竟是个二十岁未满的少年。群盗你望我,我望你,似乎一时打不定主意。突有一人越众而出,面白身高,正是那使剑的姓聂大盗。 他向胡斐一抱拳,说道:“尊驾还剑之德,在下没齿不忘。咱们的事跟两位绝无关联,两位尽管请便,在下在这儿恭送。”说着翻身下马,在马臀上轻轻一拍,那马走到胡斐跟前停住,看来这大盗是连坐骑也奉送了。 胡斐抱拳还礼,说道:“马姑娘呢?”那姓聂的答道:“咱兄弟们邀请马姑娘北上一行,决不敢有损伤马姑娘半根毫毛。”胡斐笑道:“若是好意邀客,何必如此大惊小怪。”转头叫道:“马姑娘,人家邀你去作客,你去是不去?”马一凤走出门来,说道:“我和各位素不相识,邀我作甚?” 盗众中有人笑道:“咱兄弟们自然不识你,可是有人识得你啊。”马一凤大声道:“我的孩子呢?快还我孩子来。”那姓聂的道:“两位令郎安好无恙,望姑娘尽可放心。咱们出全力保护尚恐有甚失闪,怎敢惊吓了两位万金之体的小公子?” 程灵素向胡斐瞧了一眼,心想:“这强盗说话越来越客气了。这徐铮左右不过是个镖头,他生的儿子是什么万金之体了?”只见马一凤突然红晕满脸,说道:“我不去!快还我孩子来!”也不等群盗回答,径自回进了石屋。 胡斐见马一凤行动奇特,心中疑窦更增,说道:“马姑娘和在下交情非浅,不论为了何事,在下决不能袖手旁观。”那姓聂的道:“尊驾武功虽强,但双拳难敌四手。咱们弟兄一共有二十五人,待到晚间,另有强援到来。”胡斐心想:“这人所说的人数,和我所猜的一点不错,总算没有骗我。管他强援是谁,我岂能舍马姑娘而去?但二妹却不能平白无端的让她在此送了性命。”于是低声道:“二妹,你先骑这马去突围而出,我一人照料马姑娘,那便容易得多。” 程灵素知他顾念自己,说道:“咱们结拜之时,说的是‘有难同当’呢,还是‘有难先逃’?”胡斐道:“你和马姑娘从不相识,何必为她犯险?至于我,那可不同。”程灵素的眼光始终没望他一眼,道:“我何必为她犯险?可是我和你,难道也是从不相识么?” 胡斐心中大是感激,自忖一生之中,从未有人待他这样好过,竟是甘愿和他同死。当然,平四叔是会的,赵半山也会的,(奇怪得很,一瞬之间,心中忽地掠过一个古怪的念头:苗人凤也会的),可是这种事情事实上没撞到过,今日却有一位年轻姑娘安安稳稳的站在自己身旁,一点也不踌躇,只是这么说:“活着,咱们一起活;要死,便一起死!” 那姓聂的大盗等了片刻,又说道:“弟兄们决不敢有伤马姑娘半分,对两位却不存顾忌。两位又何必没来由的自处险地?尊驾行事光明磊落,在下佩服得紧。咱们后会有期,今日便此别过如何?”胡斐道:“你们放不放马姑娘走?”那姓聂的摇了摇头,还待相劝,群盗中已有许多人呼喝起来:“这小子不识好歹,聂大哥不必再跟他多费唇舌!”“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自进来。”“傻小子,凭你一人当真有天大的本事么?” 突见白光一闪,一件暗器向胡斐疾射过来。那姓聂的大盗跃起身来一把抓住,却是一柄飞刀。胡斐道:“尊驾好意,兄弟心领,自此刻起,咱们谁也不欠谁的情。”说着拉着程灵素的手,翻身进了石屋。但听得背后风声呼呼,好几件暗器射来,他用力一带大门,托托托几声,几件暗器都钉上了门板。群盗跟着大声唿哨,冲近门前。胡斐抢到窗孔,拾起桌上的钢镖,对准攻得最近的大盗掷了出去。 那大盗“啊”的一声,肩头中镖。这人极是凶悍,竟自不退,叫道:“各位,今日连这一个小子也收拾不下,咱们还有脸回去吗?”群盗唿哨连连,四周冲上。只听得东边和西边的石墙上同时发出撞击之声,显然这两面因无窗孔,盗众不怕胡斐发射暗器,正用重物撞击,企图破壁而入。 胡斐连发了暗器,南北两面的盗伙向后退却,东西面的撞击声却丝毫不停。程灵素取出七心海棠所制蜡烛,又将解药分给胡斐、马一凤和病倒在床的妇人,叫他们塞在鼻孔之中,一待敌人攻入,便点起蜡烛,将敌人薰倒。 但她的毒药对付少数敌人固然应验如神,敌人大举来攻,总是无能为力。她预备这枝蜡烛,也只是尽力而为,能多伤得一人便减弱一分敌势之意,至于是否能冲出重围,实在殊无把握。 便在此时,秃的一响,西首的石壁已被攻破一洞,只是群盗害怕胡斐厉害,却无人胆敢钻进来,但那破洞若是越凿越大,总能一拥而入。胡斐见情势紧迫,在石屋中游目四顾,要找些什么东西来投掷伤敌。 程灵素忽然叫道:“大哥,这东西再妙不过。”说着俯身到那病妇的床底,伸手进去,待得双手伸出来时,两只手上白白的都是石灰。胡斐叫道:“妙极!”嗤的一声,扯下长袍的一块衣襟,包了一包石灰,猛地缩身一冲,竟从破孔中钻了出去,闭住眼睛,右手一扬,一包石灰撒出,随即钻回石屋。 群盗正自计议如何攻入屋中,如何从破孔中冲进而不致为胡斐所伤,哪料得到他反客为主,竟从破洞中攻将出来?这一大包石灰四散飞扬,白雾茫茫,站得最近的三名大盗眼中登时沾上,剧痛难当,一齐失声大叫。 胡斐突击成功,一转身,程灵素又递了两个石灰包给他。胡斐道:“妙极!”从石灶上扳下一块大石,伸左手高高举起,飞身一跃,忽喇喇一声响,屋顶撞破了一个大洞。 他二次跃起时从屋顶中钻出,两个石灰包扬处,群盗中又有人失声惊呼。程灵素连包几个石灰包,放在铁锅中递上屋顶,胡斐东南西北一阵抛打,群盗又叫又骂,退入了林中。 这一役有六七人眼睛受了重伤,群盗一时不敢逼近石屋。如此相持了一个多时辰,群盗固然不敢过来,胡斐等却也不敢冲杀出去,生怕失去石屋的凭藉,那便无法以少抗众。胡斐和程灵素有说有笑,两人同处患难,比往日更增亲密。马一凤却是有些神不守舍的模样,既不外望敌人,对胡程两人的说话也似听而不闻。 胡斐道:“咱们守到晚间,或能乘黑脱难。今夜倘若走不脱,那要累得你送一条小命了,至于我神拳有敌牛耕田这小老儿的老命,嘿,嘿!”说着伸手指在上唇一摸,笑道:“早知跟姓胡的无关,这撇胡子倒有点舍不得了。”程灵素微微一笑,低声道:“大哥,待会如果走不脱,你救我呢,还是救马姑娘?” 胡斐道:“两个都救。”程灵素道:“我是问你,倘若只能救出一个,另一个非死不可,你便救谁?”胡斐沉吟良久,说道:“我救马姑娘!我跟你同死。” 程灵素转过头来,低低叫了声:“大哥!”伸手握住了他手。胡斐心中一震,突然叫道:“啊哟,不好!” 只见群盗纷纷从林中跃出,手上均拖着树枝柴草,不住往石屋周围掷来,瞧这情势,显是要行火攻。胡斐和程灵素手握着手,相互看了一眼,从对方的眼色之中,两人都瞧出这处境已是无望。 马一凤忽然站到窗口,叫道:“喂,你们领头的人是谁?我有几句话跟他说。”群盗中站出一个瘦瘦小小的老者,说道:“马姑娘有话,请吩咐小人吧!”马一凤道:“我过来跟你说,你可不得拦着我不放。” 那老者道:“谁敢拦住马姑娘了?”马一凤低声道:“胡兄弟,程家妹子,我出去跟他们说几句话再回来。”胡斐忙道:“啊,使不得,盗贼之辈,岂有信义?马姑娘你这不是自投虎口?” 马一凤道:“困在此处,事情总是不了。两位高义,小妹终生不忘。”胡斐心想:“她是要将事情一个儿承当,好让咱两人不受牵累。她孤身前往,自是凶多吉少,救人不救彻,岂是大丈夫所为?” 眼看马一凤甚是坚决,已伸手去拔门闩,说道:“如此我陪马姑娘去。”马一凤脸上又是微微一红,道:“不用了。” 程灵素实在猜测不透,马一凤何以会几次三番的脸红?难道她对胡大哥竟也有男女之情?想到此处,不由得自己也脸红了。 胡斐道:“好,既是如此,我去擒一个人来,作为人质。”马一凤道:“胡兄弟,不必……”话未说完,胡斐已右手提起单刀,左手一推大门,猛地冲了出去。群盗齐声大呼。 胡斐展开轻功,往斜刺里疾奔。群盗齐叫道:“这小子要逃命啦!”“石屋里还有人,四下里兜住。”“小心,提防那小子使诈。”呼喝声中,只见胡斐的人影便如一溜灰烟般扑到了群盗之中。 两名盗伙提刀来拦,胡斐头一低,从两柄大刀中钻了过去,左手一勾,想拿右首那人手腕。岂知那人手脚甚是滑溜,单刀横扫,胡斐迫得举刀一封,竟没拿到。这么稍一耽搁,又有三名大盗扑了上来,两条钢鞭,一条链子枪,登时将胡斐围在垓心。 胡斐大声一喝,提刀猛劈,当当当三响过去,两条钢鞭落地,链子枪断为两截。这三刀使的全是极刚猛之力,虽打落了敌人三般兵刃,但他的单刀也是刀口卷边,难以再用。 盗众见他如此神勇,不自禁的向两旁让开。那老者喝道:“让我来会会英雄好汉!”赤手空拳,猱身便上。胡斐一惊:“此人身手沉稳,大是劲敌。”左手一扬,叫道:“照镖!” 那老者住足凝神,待他钢镖掷来。哪知胡斐这一下却是虚招,左足一点,身子猛地飞起,越过两名大盗的头顶,将右首一名大盗揪下马来。他抓住了这大盗的脉门,跟着翻身上马,从人丛中硬闯出来。 那马被胡斐一脚踢在肚腹之中,吃痛不过,向前急窜。盗众呼喝叫骂,有的乘马,有的步行,随后追赶。那马奔出数丈,胡斐只听得脑后风生,一低头,两枚铁锥从头顶飞过,去势大是劲急,发锥的实是高手。 胡斐在马上一跃,转过身来,倒骑鞍上,将那大盗举在胸前,叫道:“发暗器啊,多多益善!”那大盗给扣住脉门,全身酸软,半分动弹不得。胡斐哈哈大笑,伸脚反踢马腹,只踢了一脚,那马扑地倒了,原来当他转身之前,马臀上先已中了一枚铁锥,穿腹而入。 胡斐一纵到地,横持大盗一步步的退入石屋。群盗怕他加害同伴,竟是不敢一拥而上。群盗枉自有二十余名好手,却给胡斐一人倏来倏去,横冲直撞,不但没伤到他丝毫,反而给他擒去一人。群盗相顾气沮,心下固自恼怒,却也不自禁的暗暗佩服。 马一凤喝彩道:“好身手,好本事!”缓步向群盗中走去,竟是空手不持兵刃。群盗见她走近,纷纷下马,让出一条路来。马一凤不停步的向前,直到树林离石屋边五十余丈之处,这才立定。 胡斐和程灵素在窗孔中遥遥相望,见马一凤背向石屋,那老者站在她面前说话。程灵素道:“大哥,你说她为什么走得这样远?若有不测,岂不是相救不及?”胡斐“嗯”了一声,他知程灵素如此相问,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。 果然,她接着就把答案说了出来:“因为她和群盗说话,不愿给咱两个听见!”胡斐又是“嗯”的一声。他知道程灵素的猜测不错,可是,那又为了什么? 欲知马一凤和群盗说的何事,程灵素和胡斐如何脱险,群盗大举来袭究属为何?请看下回分解。 |